在《釋量論》第二品裡有一段內容，是外道與佛教對於「悲心，是否能無邊增長」這個議題的辯論。外道認為再怎麼修，頂多只會有一點進步；但佛教認為只要去修，最後一定會自然產生。

「如果去修，最後會自然產生。」對於這句話，我們雖然沒有悲心與證空慧的經驗，卻有煩惱方面的經驗。

當我們生起了很大的嗔心、貪心或是擔心之後，即使你沒有刻意回想，剛才那些想法還是會跑出來，此時，就算你不想再想，甚至刻意不准自己再這樣想，也沒有用。從這個經驗可知，一旦強烈地生起了某個心，在那之後，它的力量會繼續停留。同樣的，強烈地生起了一次悲心，在接下來的幾天裡，它會不自主地油然而生。只生起一次都會有這種效果了，那如果不只一次，而是經年累月不斷地修習，悲心當然會自然而然地產生。

佛陀成佛之後，首先渡化五比丘成就阿羅漢，接下來我講的這段故事，是第六位被佛陀渡化、獲得阿羅漢的人「耶舍」的故事。那一天，耶舍和許多男女一起飲酒作樂，從白天喝到深夜，喝得酩酊大醉就睡著了。半夜，他從睡夢中醒來，看見男子女人睡得東倒西歪、醜態百出的難看情境，他突然覺得自己身處屍林中，甚至覺得整個世間都是屍林，恐怖極了！於是他嚇得拚命逃，口中狂喊著：「好可怕啊！」，就這樣逃到森林裡去。

佛陀在森林中聽到耶舍的叫喊，對他說：「沒有恐怖的地方在這裡，來我這裡吧！」無比驚恐的他拜見佛陀、聽佛陀對他說法，當場獲得見道位。

為什麼耶舍會突然有這種反應呢？原來在過去生，他曾經是一位女僕，有一天去河邊取水時，看到岸邊一具被遺棄的腐爛人屍，這屍體在那裡可能很多天了，身上的肉不但腐爛，而且被魚啃蝕，看起來非常骯髒可怕。取水回來後，這個可怕景象經常在她腦中浮現，她經常回想當時看到的情境，心裡一直想著：「人的身體，原來是這樣的啊！」雖然沒有刻意去修，但因為她經常回想，就在心裡種下了習氣，這個習氣現在突然醒覺，而且力道強大，對他造成莫大的影響。

「習慣成自然」一事，我們在善行方面可能不太有經驗，很壞的事情上應該也沒有，但在無記業方面我們都有豐富的經驗。就以我自己為例，我廁所的電燈開關在左邊牆上，平常我習慣一進廁所就用左手摸牆壁開燈，出來時再用右手摸牆壁關燈。然而，在停電的時候，我明明知道停電了，開關燈的動作一點用也沒有，但我進出廁所時還是會去摸牆壁。為什麼？因為太習慣了。只要習慣了，自然而然就會這樣去做了。

我們一切身語意行為也都是如此，只要去修，最後就會自然產生。就像我們現在，日日夜夜都在為了自己而努力，自然而然地一直為自己著想，看看自己少了什麼、不要什麼，為了這些事情自動自發地努力著。然而，只要肯去修，終有一日我們會轉變，成為不分晝夜、一心一意為了別人，自然而然透過身語意三門去利益別人的人。

內心過度的不快樂，以及因此而引發身體的病痛，這些也都是「修」來的，是朝著壞的方向修而導致的結果。整件事情的最開始，可能是心裡遇到了難關或某些因緣，這個部份類似聞慧與思慧。然後思緒一直繞著相同的情節轉，在那時，我們沒有去阻止自己，讓心一直朝著壞的方面串習，一次、兩次、多次之後，它就融入你的心，於是成為一種病。

其實，「修」就是「種下習氣」的意思。我們每思惟一次，無論好壞，就在心中置入了一個能力。這些能力的放置處是心，心是一個非常穩固的所依，它會從今生持續到來世；再者，某個心只要生起一次，它就有能力引生出多個同類相續的心。根據這個原理，想想看，當你生起了一個壞的心，生起之後你也沒有很在意，就這樣放任它糟蹋你，結果會如何呢？別以為它們會自然消失，不會的，每想一次壞念頭，就在心中種下一株毒草，日積月累的結果是，終於有一天，心上的毒素強烈地爆發，此時，就算你再不想，你覺得再不應該，卻也無力阻止，最後做出讓你自己非常後悔的事情。

同樣的，每生起一次好的心，就在心上置入了一次好的能力。這些好的能力，會在什麼時候開花結果呢？不知道，只要遇到某個能讓它展現能力的緣，就會看到結果。

我想表達的是：只要你有朝著好的方向去修，保證你絕對不會吃虧！那些放在心上的好能力，只是我們看不見而已，但它們都在；同樣的，只要一生起煩惱，保證你絕對會吃虧！因為你的心田，已經在每一次煩惱生起的同時，被種下一株又一株的毒草了！

一般而言，要獲得阿羅漢果位，應該要按步就班地先去聽聞、思惟，然後生起止與觀，之後現證空性，然後再依序修行而後證果。但有些人因為曾經在過去生種下習氣，雖然今生看似並沒有經 過上述的修行步驟，卻在佛陀講經的場合裡，聽著聽著就證得阿羅漢了。

這些看似突然產生的果實，如果不是因為心中曾種下種子，只靠佛陀珍貴殊勝的能力就可以獲得的話，那麼，完全沒有種過習氣種子的人，應該也可以證果才對，但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。在佛陀說法的場合中，有些人聽了法就現證阿羅漢，有人獲得見道位、加行道位，但有人卻在看見佛陀之後下了地獄。之所以會有這些差異，關鍵就在於過去生是否曾經種下習氣。

這也是為什麼說「種下習氣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。殷重認真地種下該種的習氣，至於什麼時候會開花結果，不是你需要去在意的事。時候到了，你就會看到結果，這輩子有就有，沒有也無妨，因為你會在下輩子看到它們。我們該做的是認真種下習氣，至於何時看到成果，就不用費心算計了。

…摘自：2014.9.18 《釋量論》第二品略講 08